开光詹森

 一

    入乡从俗，出水随弯。大年初四清早，陪外地鸽友J哥J嫂赴观音圣境祈福。

    虽说随喜添趣，亦行前沐浴素衣，到后解秽净手。一路香烛过首，肃穆敛息端行，入山门，过荷塘，登峰顶，在宝相庄严，慈颜善目，屹立在坛顶双托莲座上的高十余丈金光闪烁的望海观音前，目视观音坛下及千手千眼观音阁前巨大铜炉香火缭绕，和烟霭氤氲幻化的佛光，感受着聚宝炉化宝胜光的薰染，耳闻山海间迴荡的钟磬之声，遥合林间传扬的佛乐经章之颂，肃然起敬，随百千信众，合十跪拜，祈盼普渡慈航。

    上香进供，礼毕回眸，被坛前小店橱柜内苹果大小微光下流光溢彩的水晶莲花吸引，骞然记得年前师瞩：新年外出，遇钟爱之物，不可犹豫，立即购入。玄机暗藏，无求甚解。店家察颜观色知情识趣，投其所好开价八十八，既寓意“发发”，又合下元八运八白双星大旺，遂不还价。水晶莲花被店员小心翼翼地装入标明“已开光”的精致小盒中。

    绕坛颂经的J哥夫妇终于回到聚合之地，水晶莲花让夫妇啧啧称赞。圣水出处，众人再次净手整衣，当看到菩提树下小摊上的饮料，大家突然都觉有点口干舌燥。

    不待走近，小贩很机灵地招呼：“牛年好运，恭喜发财，想要点什么？”

    “饮料。”

    “4元一罐清凉饮，买4罐有礼送，购物袋、BB熊、OO狗公仔任选一样。”

    一口气灌下大半清凉饮，感觉很有绿林好汉豪饮的架势，甘甜的汁水清心润喉，拭拭嘴角，忍不住喊出声：“爽！”

    J哥J嫂应声赞同，却反问：“可知爽的理由？”

    “啊？”自知所指并非“口渴”，很迷惑。

    J哥指着清凉饮罐上小标贴：“明白？”

    “哈，哈”三人开心地笑了：黑体三字“已开光”。

    顺着J嫂手指，赫然又见小贩麻利地给即将上架的清凉饮张贴不干胶。就近观望，连续几间摊店上架商品，几乎毫无例外都有这种统一的标贴。

    “真的开光了吗？”忍不住问小贩。

    “朋友，其实不必在意有否开光，关键你是否心诚。信则有，不信则无。”感觉小贩避实就虚以攻代守，神情不卑不亢滴水不漏表情坦然，想见他已经遇到过无数次这种情形，又或许他认为观音脚下不应该发生这类疑问。

    静默片刻，很难分辨是善意的提醒还是转移话题，小贩头也没抬地说：“身体健康，龙马精神，家庭幸福，心想事成哦，朋友，挑赠品吧。”

    眼光回到赠品，觉得不太合意，问小贩：“有牛吗？牛气冲天。”

    “没有啊，对不起。”

    “噢，牛年没牛，不会做生意”。

    “牛有拓荒辛劳之意，恐怕不好出货。”

    无言，暗忖商家自有道理。

    三挑一，礼品虽小，挑选起来实际也费思量：购物袋没啥意义，否掉。吸挂在玻璃上的宠物公仔，倒是挺时尚，可是牛年倘若熊气迷漫，不是自找晦气吗？不挑为妙。狗呢，辰戌丑未，龙狗牛羊，今年犯太岁，忌讳哦，一时陷入左思右量：以前的人，养狗看家护院，消灾纳福，是狗主人；现在的人，养条狗，装点打扮，主仆颠倒，家给搬了都不会吠，无异狗奴才。为难间看到OO狗颈上饰带上的“已开光”，明示“菩萨足下圣兽，神赐之物，护身消灾，赐福主人”。既然还狗本性，心意立决：“要狗！”

    小贩抽出一张报纸，包装好一掌大的OO狗，念口簧般用祝福和多谢的话送客返程。

    J哥夫妇专程祈福还神心愿已了，说话开始神采飞扬，声明午饭后上家拜年，顺便欣赏新出炉的千公里一名。

 二

    砂眼绛雌千公里一名握上手，J哥第一反应：“上佳之作。”

    “咋说？”

    “适中的体形比例，丝质绸缎般柔软的羽毛，理想的龙骨弧度，感觉这鸽象是在镜面似的水上滑行的龙舟。”J哥不愧是摄影行家，讲究构图、韵味和意境。

    “有点夸张哦，J哥。”口是心非，其实内心飘飘然。

    “红詹森血统？”J哥问。

    “为啥是红詹森？”心头一沉。

    “平头，三角杏鼻，完全不见西翁的克头和一字鼻。”

    “纯粹老品种啊。”边回答边在黑板上写血统：千公里一名＝07年千公里5名西翁砂眼绛雄（杨登元老麻雀孙女891曾孙）＋李种砂眼浅斑雌。

    “汗。”J哥又问“为什么不叫千公里冠军，而称千公里一名？”

    “有效期七天，阴雨烂天气飞翔，十天归巢，全会仅回两羽，它第一，所以不叫冠军，只能是千公里一名。”

    “这鸽子好”，J哥放下千公里一名，却突然好象发现新大陆，回头在茶几上拿起一本刚才翻看过的鸽刊，打开其中一页，对照着鸽舍里的一羽鸽子：“跟照片上这羽石板詹森一模一样。”

    有种说不出的味道，从棲架顶层抓下让J哥惊讶的棚里唯一的石板灰砂眼雄，递给他。

    J哥显得很兴奋：“标准詹森啊！”

    “怀疑你患有‘强迫性詹森症’，它完全不含詹森，而是高纯度自育西翁。”

    “啊？”被拨冷水的J哥如电影定格，摆出极度怀疑的姿态。

    我继续在黑板上写：900石板灰＝砂眼灰雄（891老麻雀孙女直子）＋891老麻雀孙女。

    “儿子配母亲？和千公里一名同属一路西翁？”J哥急切地问。

    “对。”我把石板灰的父亲、母亲和同窝平辈浅斑黄眼雄逐一抓给J哥看。

    “唉，无语，西翁回交也出石板，还是砂眼，不曾想象。”J哥感慨道。

    “大自然千奇百怪，有怪莫怪。”又问J哥：“千公里一名或石板灰，复配送你，喜欢哪个配对？”

    “当然石板灰，除了全系赛绩优秀，子配母回交提纯，种用价值更高。”

    “行，原配育出，亲自送到府上，但无法保证出什么羽色。”

    “当然。”J哥喜形于色：“可是铭鸽总该有名吧。”

    此事实在挠头，恰巧妻子打开包住OO狗的报纸，发现小贩不小心夹入了一张A4纸大小全版不干胶，上面有一、二百张“已开光”。见状，J哥突然说：“鸽子已有名。”

    “啥名？”我问。

    J哥一拍不干胶：“开光詹森！”

    “哈，哈”除了莫名其妙的妻子，三人不约而同爆出响亮的笑声。

    J哥象表演现代剧，模仿小贩表情，作势从不干胶上“撕”小标贴，隔笼给石板灰“贴”上，一字一句高声颂念小贩精句：“不必在意有否开光，关键你是否心诚。信则有，不信则无。”又一本正经地对我说：“大哥，带鸽子给我时，血统书上须注明：詹森。别忘了贴上这个‘已开光'！”

    众人笑得几乎气绝，捂嘴抱肚前仰后翻......

己丑年初四日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