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忆里哨子多用在鸽子身上，还取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：鸽哨。有鸽自远方回翔，鸽哨最先向主人报告，然后鸽子在房顶盘旋几圈，这时，鸽哨的哨口受风角度力度不一，哨音也便有了强弱轻重，成为我童年记忆里最好听的声音。
后来在城市里生活，也常见鸽群掠过上空，却很少听到鸽哨的飞鸣长啸。我问那些卖鸽子的人，才知道鸽子早已进入"市场"了。专供宰饱口福的菜鸽子自不必说，就是信鸽也成了经济类动物，比赛是信鸽年复一年的主要任务，为主人争名誉，挣奖金。而在鸽子尾巴上置放一个鸽哨，必然会影响飞翔的速度和成绩。鸽哨是浪漫主义的产物，在现实面前却什么都不是。
前不久，一只信鸽在成都拍卖出95万人民币的天价，完全可以用纯金打造一只同样大小的"金鸽"了。这样名贵的鸽子成了一个炫富的物种，主人肯定不敢轻易放飞，当然更不可能安放鸽哨，弄不好会损坏羽毛---一毛千金啊！想来这鸽子的飞翔生涯或许就此结束了，只能作为财富的象征，豢养在金丝笼里供人观赏。
鸽子被异化，鸽哨自然远去了。其实鸽哨有很丰富的文化内涵，前不久去世的著名文物专家、学者王世襄先生写了一本叫《北京鸽哨》的专著，很畅销。
鸽哨在有的地方又叫鸽铃，而带"铃"的动物就多了。今天的国人富了，闲了，养宠物的多了，狗啊猫的颈项都要挂上铃铛，这些家伙除了传统的摇尾乞怜外，又多了摇铃讨宠的技能。其实，真正的铃铛是那些摇曳于沙漠里的驼铃，回响在山谷间的马铃，还有荡漾在田野里的牛铃......
驼铃、马铃离我很远，只在音像作品里听到过；牛铃我则十分熟悉，年少时在农村亲戚家寄居过几年，那是山区，田地分散，一家一户隔得老远。老乡们一大早扛着犁头下地，牛脖子上铃铛的响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，把我从睡梦中唤醒；如果牛铃在黄昏响起，便知吃晚饭的时间快到了。在文化生活贫乏的山里，牛铃是最动听的乡村音乐。近日，看了一段舞蹈家杨丽萍新编创的《云南的响声》视频，其中有一段牛铃舞很传神、很生活、很美丽。杨丽萍说："这段牛铃舞源于我的童年记忆，早上出门常看到浓雾，雾中看不到人和物，却可以听到牛铃的响声，然后才慢慢看到牛群在雾中浮现。"这段话同样勾起了我已经遥远的记忆，引起了我的共鸣。当然，牛铃对辛苦的牛来说是祖辈们的奢侈品，早已和许多文化遗产一样消失了，牛的脖子只能压上沉重的木轭，发出的是无奈的喘息。
不论是哨还是铃，显示出人的美好情趣和与动物的和谐相处。这类动物大多是家禽家畜，它们忠实、勤劳、坚韧、温顺，具备人类拥有和没有的优良品质，并且可以灵动地奔跑和飞翔，制造出风，吹响哨子，吹动铃铛，传达出欢乐或寂寞，并以诗情画意装饰了城市和乡村。
今天的庆典活动虽然大都要放飞鸽群助兴（这是鸽子的另一种悲哀），但是，从贵宾们的头顶掠过的不是鸽哨，而是鸽子翅膀"扑棱扑棱"的声音。
